的军营里,我们几个好友牧马归来,斜卧在草坡上神聊,不知是谁忽然说:“看,
那只鹰!”于是我们的视线全被那天空中悬浮的飞行物高高钓起,并且牢牢地粘住
了。我看见一只铁青色的大鸟在天空写意,漫不经心地滑翔着,翅膀切割气流嚯
嚯有声,连雪峰上滑下的一朵云儿都像是它利爪下的一团猎物。也许是把我们几
个也当成攻击的目标了吧,它傲气地在我们头顶超低空盘旋起来,一圈、两圈,
忽然就一动不动地停在空中。骨质的弯嘴,犀利的双眸,粗糙的羽毛,尖利的鹰
爪,看上去是那样清晰,简直让人触目惊心。多么难耐的对峙,仅仅半分钟,它
又开始向前飞行了。至今,我仍弄不清楚,它何以竟飞得那么平稳、轻松。在停
止不动的那一刹那,没有人想到那是在空中,倒是像平贴在白纸上的剪纸。那傲
视一切,大大咧咧的神态太叫人折服了。望着它远去凝成的一枚小黑点,我也仿
佛生出双翼,融入苍茫云天里。鹰留给我的最初印象竟是这般美妙。
第二次见到鹰是在偏远的阿克塞草原上。那天施工初歇,我信步闲游,被一
条景色秀丽、危峡陡壁的山谷迷住了,寻幽探胜的好奇心使我误入歧途。在一处
崖壁相挤、枯藤相结的幽谷里,我发现了一只鹰,它死在我脚下两米远的岩石旁。
我生平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地方观察一只鹰,尽管它已死去多时,再也没有锋
芒毕露、不可一世的精气神,但我还是为它平日的气质所威慑,不敢轻易接近它。
半晌才试探着向它靠拢。它周身褐色的羽毛粗糙而零乱,犀利的眸子紧紧闭着,
双翅耷拉,烂掉的皮肉处脱落一堆粗硬的毛管。怎么也难让人相信,这就是天空
中“展翅三千里,扶摇上九霄”的勇者?是什么力量摧毁了它?是饮弹,是中矢,还
是老死谷底?这时我猛然想起一位诗人写鹰的诗:
衰老的鹰决不会死于窠穴/雄禽的尸体,也不作鼠辈的食物/鹰之将死,它会
跃向深渊,滑翔着寻找向上的劲风/把翎毛和血肉撕成碎片/把自己葬在浩瀚的天
空。
哦,这就是鹰的性格、鹰的终结。它竟是这么倔强,这般壮美,我的血一点点
地热起来了,不能不对这草原的精灵、高原的猛禽肃然起敬。而眼前我则对这只突
然遭逢厄运的大鸟产生莫名的同情和叹息,它一定是猝不及防,无可奈何地落到了
这般田地。我不禁为它默默祈祷,在心里默诵着墓志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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